吃狗肉

眾所周知，毛家氹的四順是個善于結(jié)交英雄豪杰的柴大官人式的人物，只可惜他沒有萬貫家財，不過對朋友真誠以待是確信不疑的。四順非常勤勞，種了幾十畝田，喂了幾頭牛，還喂了一匹馬，還有幾十只山羊，相對純農(nóng)民而言，還算上品，真可以稱得上勤勞致富。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白哥將秋末的黃昏景色描寫得如此維妙維肖，殘陽如血水亦紅，露水成了珍珠，新月猶如彎弓。這時節(jié)經(jīng)歷過春耕夏種秋收后，正是人們休閑了的時節(jié)。

若論舌尖文化，秋已末，天氣涼，也是吃狗肉的最佳時候。中午時份一個電話打來，我接聽后，有些欣喜若狂，原來是毛家氹的四順邀請我去他家吃狗肉。過了一會兒，好兄弟中華、根銀、正明又相繼打來電話，都是說四順約吃狗肉的事。也是兄弟情深，他們怕四順沒叫我，聽我親口告訴他們，四順約了我的，大家都放了心。

狗肉這東西，是屬于食物里的溫補品，對于虛寒體質(zhì)的人來說，吃幾次狗肉，大有好處，坊間還傳聞這東西能壯陽補腎，說是最下面的那個東西出了毛病，吃幾次狗肉依然會重振雄風(fēng)。所以對于男人來說，吃狗肉當(dāng)然是興趣盎然了，恨不得”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我和中華根銀正明四人駕了一臺小車在日頭落山時便出發(fā)。路上，正明電話不斷，先是約他的好友皂禍，后又是亮哥，他代主請客，好像就是自家殺了狗一樣。

毛家氹，位于里仁村的最南端，是大山腳下。那座大山名公子嶺，名號由來無從考證，公子嶺半腰上有個叫吊水洞的地方，那里是陡峭的山崖，上面的水就像白色簾子掛著一樣。小時候，我是經(jīng)常到公子嶺去砍柴的，吊水洞也是親眼見過的，只是沒有零距離接觸，水簾瀑布老遠就能看到，水簾內(nèi)有沒有洞就沒有探索過。我想，既然古人給取名于吊水洞，那肯定有，也許洞中藏有什么精怪也未償可知，當(dāng)然蛇精是肯定有，那年我聽本村飛雄說，他去吊水洞剁豆角扦，看到一條水桶大的蛇向洞中爬去，不是成精的蛇會有那么粗大么，最有見證力的是飛雄看到那條蛇精后不久就大病一場，在醫(yī)院沒治好，醫(yī)生是叫他父母回家準(zhǔn)備后事了。多虧春一是個有頭腦的人，春一的聰明是我們村子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據(jù)他自己說，他當(dāng)了蔣介石的勤務(wù)兵，專門為蔣介石搬椅子，為此文化革命還挨了斗。

春一對飛雄父母說，既然是被蛇精嚇成的病，你們拿個豬頭四爪，雞鴨各一只，放到洞口孝敬蛇精，病不就好了么。全院子的人都認(rèn)為春一說得有理，人雖然是動物之王，但也斗不過成了精的畜牲。按春一說的做了，飛雄的病就日見好轉(zhuǎn)。飛雄那年也是三十來歲的人了，完全有表達行為能力。他告訴村子里的人，說是給蛇精祭祀了之后，當(dāng)夜蛇精就給他送夢，說他會平安的，能活九十歲。不過，蛇精也對他交待了一件事，就是要他莫論朝政之事。當(dāng)然飛雄沒記住，當(dāng)年用雞屎擦了林副主席畫像的嘴，受了三年牢獄之災(zāi)。

閑話不扯，言歸正傳。話說我們的車到毛家氹時，夕陽的余輝都以散盡，只見公子嶺頂峰上掛著那一彎月芽，山里的秋風(fēng)可謂是蕭瑟，馬路上到處被黃葉鋪了一地，它們在車輪下發(fā)出凄厲的喳喳聲。到了四順家門口，只見早有幾臺車停在他堂屋門口了，我們的車已經(jīng)進不去了，就停在車路上，反正這山里的夜晚也沒有車輛通過。到了四順家，四順非常熱情的接待了我們，又遞茶又撒煙。我用眼向屋內(nèi)屋外一掃，到處都是人。接著又不斷的聽到小車的喇叭聲，接二連三的男男女女又擁向四順家，人都擠不下了。我想，四順家到底殺了幾只狗，請這么多人吃狗肉。

我和四順是兼親帶故的，并且是多重親戚關(guān)系。只是多年沒有到過毛家氹，除了想吃狗肉之外，還含有故地重游的愿望，我年輕的時候是常去毛家氹的，除了砍柴還去給人看病，對這一方水土還是有感情的。幾十年沒有去過，還是有濃濃的思念，所以這次我是非常積極的。

這時我看到人們絡(luò)繹不絕，四順家已經(jīng)門庭若市了，這哪是一場普通的朋友聚餐，明顯是待大客的形式。我把四順叫到一邊，問他是怎么回事，他愁著臉說，我確實只約了十來個人，也只買了四斤狗肉，卻不知道為何來了這么多人，真是很尷尬的，不知道怎么出糊。

是啊，只怪這狗肉太誘人，朋友有朋友，朋友的朋友又有朋友。當(dāng)然，才讓四順抓腦殼。四順的準(zhǔn)備就是一桌客，四斤狗肉，一只鴨子應(yīng)該是差不多的。

我很想把我的人馬叫走，又怕四順難受，也就硬著頭皮等待這餐狗肉晚宴。

安了三只桌子，還圍了兩層人。好在所有在場的人都認(rèn)識我，都稱我為師傅，幾個特相好的硬是把我薦了個坐位，一聲吃飯幾十雙筷子就伸向那個狗肉碗，當(dāng)然我雖然有坐位，搶狗肉也有優(yōu)先權(quán)，但我不好意思去搶夾。還是一個好友將一滴小狗肉夾到我碗里，也算是嘗了狗肉鮮。當(dāng)然肯定有一半以上的人沒有吃到狗肉，四順見桌子上的兩個小碗空了，又去炒了一小碗油渣，大家總算把一碗飯吃完。放了碗陸陸續(xù)續(xù)的走上了歸程，一場狗肉晚宴就這樣落幕了，可以用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來形容。四順夫婦忙了半夜，接著又要打掃戰(zhàn)場。

幾天后，聽聞四順還被多起人發(fā)難。有的責(zé)備四順說，你既然叫了中華他們，為什么還叫我來做什么，我和他們是有意見的；有的說，四順你是一個女許十二個郎，幾斤狗??肉叫來一團人；有的說，四順你得了腦膜炎，三四斤狗肉，叫這么多人來吃個球……

四順很委屈，他就叫上十來個好友，明明是你們相互叫的，有大部分人四順此生都未曾謀面。我為四順抱不平，世上做好不得好的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