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臺，是我所在鞋廠樣品室的一個小部門。
磨臺的生產(chǎn)設(shè)備主要是臥式磨機，我們的工作內(nèi)容就是將版師設(shè)計的紙版用木頭或者EVA磨出相應(yīng)的鞋跟或者鞋底。
磨臺全是男人，二十來號光棍上班時間一有空閑就死命對著隔壁車間的美女流口水。
磨臺上班很枯燥，環(huán)境也不好，整天機器隆隆灰塵漫天飛，尤其是電鋸房更是硝煙四起，而且鋸條質(zhì)量不過關(guān)，動不動就斷，一不小心就會搞傷手指頭，我就曾經(jīng)負傷兩次。
磨臺是技術(shù)部門，工資也加得快，比如說我，02年剛?cè)サ臅r候底薪360元，加班3塊錢一個小時，包吃住。不到一年時間，我的底薪就是450元，加班費也相應(yīng)提高了，4塊多一點了，當(dāng)然，這時候是需要扣點生活住宿費的。
磨臺除了我和幾個新進的是作業(yè)員外，其他的都是職員。樣品室技術(shù)管理員說了，只要我們考核通過后馬上升職員，所以我們學(xué)得很努力，不為別的，就為身上那件藍工衣，最起碼，職員統(tǒng)一是藍工衣，出了廠門口，別人還誤以為我是課長或者主任也說不定。所以，在老員工看美女的時候我們埋頭在磨，在老員工和進磨臺有事的美女獻殷勤的時候我們埋頭在磨。磨啊磨，直把木頭磨得四角四正鋼尺搭上去對著燈管不漏光的時候我們才敢松口氣。
跟我同時進廠的孫飛老是跟我嘮叨：“他爺爺?shù)?，丟死人了，穿了這身紅工衣，連跟女孩子說話都沒底氣！”每當(dāng)此時，我便嘆口氣，無語。
孫飛是江西德安人，中專剛畢業(yè)，這小伙子長得不錯，不笑的時候象劉德華，笑起來的樣子象吳京。要不是身上的紅工衣制約，他早就在花叢中風(fēng)生水起了。
我們的監(jiān)管部門是業(yè)務(wù)部，所以，業(yè)務(wù)部那些美女樣品助理時常來一下我們磨臺，催我們主管某某樣品要快點某某樣品要加緊，因為不習(xí)慣我們的工作間，他們在磨臺呆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但這一會兒工夫?qū)δヅ_的光棍們來說簡直就象過節(jié)一樣，一個個象吃了春藥似的呼啦啦地圍上去，“小白花小白花”地叫個不停。寫字樓的文員都是白襯衣配藍短裙，要多水靈就有多水靈，按我?guī)煾道现斓恼f法就是湊近去嗅口香水味也就滿足了。
這也難怪，我們一堆臭男人整天跟木頭、EVA打交道，審美觀跟木頭沒什么差別了。寫字樓的美女一律叫“小白花”，其他藍衣紅衣美女一律叫“花花”，反正只要不是公的就是“花”。
當(dāng)然，這些事情跟我和孫飛無關(guān)，充其量是羨慕的看一眼他們得意的狼樣然后悲哀的低頭磨木頭。
幾個月過去了，我的技術(shù)仍然達不到標(biāo)準(zhǔn)，所以我還不能正式磨樣品，每天幫忙打下手倒垃圾扛木頭卸貨等等做些雜務(wù)，其他部門人手不夠找我部門借人的時候我就是首發(fā)。
一天，業(yè)務(wù)部需要將十幾箱樣品鞋空運，鞋子在樣品室，于是主管就派我將那十幾箱貨搬到寫字樓去。看著我跟著一“小白花”走出磨臺的時候，其他哥們眼睛在冒火，我想，要是他們的妒火能燃燒的話，我早就烤熟幾次了。所以，雖然去做苦力，但是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一箱是10雙長統(tǒng)靴子，不重，但是體積比較大，扛起來很不方便。加之廠區(qū)比較大，從樣品室彎彎扭扭地走到寫字樓還有一定距離，當(dāng)扛了七八箱的時候，我就滿頭大汗，順便在寫子樓的空調(diào)下面歇口氣吹吹風(fēng)，同時打量四周，這時候才知道什么叫人比人氣死人。在寫字樓上班簡直是太爽了，安靜、清涼、優(yōu)雅……
正當(dāng)我出神的時候，那“小白花”就陪了一老外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看我在空調(diào)底下一動不動，馬上劈頭蓋臉朝我發(fā)飆：“死在這里了？要你來扛貨的不是要你來享受的！”我還沒想明白一向溫柔的“小白花”怎么這么粗野時，她已經(jīng)諂笑著陪老外走開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還不快走？一身臭哄哄的在這里污染環(huán)境！”
我頭也不回的走了，還有幾箱貨我沒搬了，直接回磨臺磨我的木頭。
事后給我記了次小過，罰款60塊，我也沒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過，技術(shù)也一天天嫻熟，但是其他部門需要支援的話，是我的還是躲不過。只要是寫字樓需要幫忙，我死也不去，反正其他兄弟爭著去，我寧愿去針車車間打雜。
在針車流水線上忙得團團轉(zhuǎn)，針車部門的男人比和尚頭上的虱子還要少，我一去就成了香餑餑。那個胖子組長動不動就扯著喉嚨喊“眼鏡，過來！”“眼鏡，這邊！”車間的“花花”們熟悉了后也動不動叫我“眼鏡”，只要想上廁所了，就叫“眼鏡”，我一過去頂她的工位，她就笑嘻嘻的到組長那里拿了“離崗證”走開了。一個禮拜后，刷膠水、剪線甚至針車我都做得有模有樣。
跟他們混熟了后也惹得我們部門的哥們眼紅，尤其是孫飛，有次下班后我們?nèi)コ砸瓜诼飞吓龅胶脦讉€“花花”，都熱情地叫我：“眼鏡，去玩？”、“眼鏡，去吃夜宵？”孫飛很不服氣地對我說：“老張，你黑不溜秋的，怎么認識這么多花花？”我呵呵大笑，心里一陣暗爽。
一年過去后，我們幾個新員工還是沒轉(zhuǎn)職員，我看不到希望，于是辭職出廠了，換了一家工廠做生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