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亮村（組詩）

絕壁長廊

一襲絕壁
在擋住腳步的同時
吸附了所有的目光
盤旋的語言暈頭轉向

是誰鬼斧神工
硬生生將一座大山
辟開如此深切的一道傷口
血已流走
剩下的脈搏長成了骨頭
是誰揮毫潑墨
把一幅驚天長岫
掛在海拔一千七百米上的懸崖
畫畫的人走了
驚嘆聲仍在

對面的山頂
除了云霧之外
梧桐花漫山遍野
像是十里峭壁背著一個出嫁的姑娘
但最生動的還是那絕壁上稀稀落落的小灌木
在風中不斷地向游人揮手
它們總讓我想起絕壁之上的郭亮村
以及郭亮村里的村民
只要有一點土壤
它們就會長成美麗的風景

 
郭亮洞

 
讓喧囂遠去吧
讓驚叫聲一路向前
走在一個懸崖峭壁上的山洞
我放慢了腳步
不是沒有勇氣
而是因為向度
順著導游的文字
我仰望裸露的洞頂
凹凸不平
如波浪起伏
亦如帶著血泡的手繭

似乎有十三個男人踏浪而來
十三雙瘦削的手在重復著一次次簡單的敲打
十三條粗大的套牛繩
系著驚悸在半空中晃蕩

車來車往
寂靜的時候
我就聽到了錘子和鋼釬的聲音
在我的頭頂嘣嘣作響
長洞的中間
穿行著一個又一個向外的窗口
那應該是郭亮洞的眼睛
透過瞳孔
我們可以望見洞外的光明
可我總不愿將腳步靠近
我總怕聽到一把鋼釬掉進懸崖的呼喊

走出洞
陽光明媚
我陷入一片空洞
許久許久
我如夢而醒
再一次轉身
以極端虔誠的方式向郭亮洞敬禮
為十三雙帶著血繭的手
和一個叫王懷堂的名字

 
穿行在郭亮村中

我想像著十年前來到這村莊
它跟我的故鄉(xiāng)一定沒有兩樣
低矮的屋
青色的瓦
瓦楞下有金色的玉米棒
門楣前有老人如佛
狗像一把鎖

幾年前村里拍了一部叫《舉起手來》的電視劇
一些穿鬼子衣服的演員和攝像機把山外的人叫來了
他們或成群結隊
或三三兩兩
在這窄逼的村子里竄來穿去
不時叫一聲：
舉起手來

聽著這似乎有點熟悉的聲音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
我們在月光下的村寨里
用自制的木刀和槍
追著別的孩子大聲說：
舉起手來

看著游客的興奮樣兒
我納悶：
這些大人們怎么會對我們小時候的游戲
玩得這么起勁

 
賣山楂果的老人

 
看上去你已年逾古稀
小攤前你忙碌的汗水濕了脊背
吆喝里的方言
如山風親切可讀
與能否聽懂沒有一點必然聯(lián)系

你切開一顆小山楂
向你的顧客證明它的新鮮
在你揮刀的一霎那
我卻感覺到你的動作似乎有點笨拙
只是我忘了問
你是不是那十三條漢子中的一個

來時的路上
我第一次認識了山楂樹
茂密的葉
蔥郁的綠
讓我完全相信了你推銷的語言

切開的山楂并不鮮
那只是一種絳紅色
甚至連外面的皮也略顯粗糙
但我感覺那果心里滲出的汁是甜的
還帶些微的酸
起碼沒有琉璜味
沒有防腐劑

|這時候我在想|
把心敞開來還真好
如同這枚并不漂亮的山楂果偏讓人喜愛
再看你忙碌的身影
我越來越覺得比電視上那個做廣告的姑娘
真實

在郭亮村前留影

風雨霜雪
絲毫沒有蝕去哪怕是一丁點棱角
站著就得有大山的巍峨
哪怕只是一塊屹立的門牌
也要讓郭亮村展示骨頭的硬度

聽旁邊深澗的流水
看郭亮洞吞吐著車輛和游人
石頭笑得從容不迫
郭亮村
三個字是那么蒼勁有力
在讓我想像飛瀑的同時
我看到那紅色的筆劃
更像是郭亮村張開的手掌

我自從愛上了攝影
就不再喜歡留下到此一游的影子
但此刻
在這塊高大的石頭前
我堅持讓朋友為我拍下哪怕有點顯得渺小的身影

不是因為風景
而是記住挺拔